「陽陽」讓我想起另一部在台北電影節看的南美電影「女僕」,一部份原因是片尾時兩位女主角都在慢跑,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兩個女主角,儘管一個是青春正盛的耀眼女孩,一個是步入中年的平凡女子,都在生活中費力地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觀眾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隨著鏡頭看著這兩位女子的掙扎,以及穿梭在不同面孔中的孤獨。
身為觀眾,在觀影過程中總是會試著去認同電影中的角色,隨著他們的境遇和情緒起伏,然而這兩個角色,卻都讓人忍不住地討厭起來(這也是導演冒險和厲害的地方),隨著劇情的發展,才慢慢地去認同她們。女僕是一個孤獨而平凡的女僕,在主人家服務了許多年,家人待她如同自己人,她也認同自己是家中的一份子,但在許多細節上終究是有著血緣及身份上的區隔。開場的那場戲,一家人想要為她慶生,她一人站在廚房中,豎耳傾聽餐廳中的動靜,但面對共桌用餐的邀請,卻又故做衿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簡單的一場戲便刻畫了這種關係上的曖昧以及女主角性格上的不乾脆。寄人籬下的她只能在掌管家中大小事時偷渡一點權力來獲得精神勝利。當女主人體恤她工作負荷太大找來新女僕分擔工作量時,她擔心的卻是新女僕將瓜分她的權力和地位,而使勁地鬥爭想把這些「挑戰者」來氣走,無所不用其極的她儘管勝利了,終究是孤獨的,只能在每天的沐浴時光中卸下自己那驕傲又卑屈的女僕武裝。
陽陽裡同樣也有這種較勁的氣味,小如是陽陽田徑場上的對手,也是她因母親再嫁而多出來的姊姊,兩人不僅爭秒數、爭教練父親的關注,在愛情上也成了對手,雖然她在田徑場上贏不了,但卻獲得了反將對方一軍的機會,女生在愛情上遠比在田徑場上脆弱多了。說實在地,我真的無法接受她對男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那完全不是愛,只是一種報復!還有她在報復完後還體貼地關心姊姊的模樣,比起女僕中那小學生般幼稚又讓人發噱的挑釁,不得不說陽陽這女孩真是心機到了極點。她用一晚的時間來逃避張欣陽的身份,也擅長用笑容來掩飾失落,但她無法逃避的卻正是她最不想面對的混血兒面孔(但她還是不厭其煩笑笑地說我的生父是法國人),生父不詳,或許也是她必須在教練、學長、經紀人等男人間尋找情感慰藉的宿命吧?
戰鬥力極強的兩位女主角孤軍奮戰了許久終究還是敗下陣來,敗給了病魔或是選擇出走,反而卻成了她們找到心靈歸屬的契機。新來的女僕古怪的行為邏輯帶她跳脫了鑽牛角尖的對抗模式,讓生活一成不變的她發現太多其他的可能,人活著應是以自我為中心,管他的身份束縛。陽陽憑藉她的混血臉孔走進了花花世界,扮演各式各樣的角色,和她的經紀人在道德邊緣的抉擇中建立起患難與共的情感。不管環境再複雜,必須在多少個角色中轉換,人需要的終究就是一種純粹的情感。
寫到這,我又想起另一部最近看過的電影「百萬圓女孩的眼淚日記」,女主角也是孤軍奮戰地生活著。原先以為這是一部勵志片,卻發現女主角的設定和勵志片必備的「樂觀、不屈不撓」背道而馳,而是一個在世俗眼裡有點怪的人。無法忍受日本集體社會的人際關係壓力,想待在沒有人認得她的地方,即使已經適度地保持距離了,但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又有意想不到的麻煩產生,所以存夠了一百萬便打包離開。走過海又走過山,在小町中遇見一個和她有許多共同點的男生時還是動了情。其實她所謂的麻煩對別人來說或許都是好事,只是就像她所說的「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麻煩呢?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安然度日」,
不知道不同性別、年紀,甚或不同生活環境中的觀眾對於這幾位女主角會不會有不同的理解或認同。我自覺個性有點像百萬圓女孩,也可以理解女僕的行為,她害怕麻煩,選擇逃避,關閉了許多窗口;她害怕失去,選擇作戰。雖然很孤獨但就是她們的選擇,安然度日或是在小世界裡稱后。但對於張欣陽這個角色,卻不是那麼欣賞,覺得這個女孩有點「自找地犯賤」,把自己捲進一堆麻煩的漩渦的不就是她自己嗎?強顏歡笑就是所謂的勇敢和樂觀?
相較於女僕的素樸,陽陽不管是在攝影風格或角色塑造上都流露著一種都會感。在佩服導演所呈現的真實之餘(例如那場和製片爭取女主角的應酬戲,還有製片那色瞇瞇的嘴臉),卻又覺得看得有點疲倦,太過真實的人性卻少了點距離的美感,陽陽(或是戲裡的其他角色)一不小心就會成為你我身邊討厭的那種都市雅痞啊。我突然想起了某位甜心主播,曾經很喜歡她現在卻稍嫌膩了,也不能說討厭,只是有點受不了那種sweet的氣息(在金曲獎的「王立行」事件中她在驚愕中迅速調整過來的笑容堪稱經典),如同陽陽習慣說的那一句「沒事啦,我很好」,這或許是甜美女生在成長、生存中的必要武裝吧?
活得真實,是人一輩子都要持續面對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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